洪济桥不是桥,而是古街道深处的一条小巷。缘何叫做“洪济桥”,只因这条小巷弄里,有一座更楼,由于街道窄且深幽,为了考虑行人方便,建造这座更楼的时候,下面只用一根柱子支撑,故而有“一根明柱盖座楼”的说法。
更楼依然在,更声已随历史的烟云远去,如今再走在这条小巷里,刚入巷口,扑面而来是旧式糕点的甜香,一连好几家的糕点店,门前排满了长长的队伍,全是来买“果子”(亳州人称糕点为“果子”)的。亳州人有这样的风俗,谁家儿子要结婚,请媒人要带果子,否则,媒人不高兴,说起对象来,嘴里半截肚里半截,男方的好处没有说尽,这可如何是好?足见,一桩好姻缘,全拜这些果子所赐。果子,多有喜气呀,说出来就给人满口的蜜意,吃到嘴里,香酥可口,甜得掉了渣,也不忘用手掌收着,再次收拢在舌尖上,慢慢享受糕点的香,一如慢慢行走在这洪济桥的小巷弄里,睹物,思人,怀古。
洪济桥旁边有一座古井,此井清冽洞明,据传,此井可以与不远处的涡河相通,小巷深处的某户人家两只鸭子失足落入境内,第二天,有人竟在涡河边上发现了它们。也有人说,此井通到东海,是东海龙王远游的秘密通道,当然了,这也是神话传说,是洪济桥老街上的老人敝帚自珍的说法,传说也罢,轶闻也罢,足见,这是一条有灵的小巷弄。
我唤它是小巷弄,在旧时,别人却不这样看,这里是古亳州曾经繁华一时的商业街,商贾云集,前来亳州做药材生意的各地商人都曾在这里休憩、怀古,得意失意,都会在这条小街上收拾心情,在小街上喝点小酒,叫上一份花生米,半份白牛肉,第二天再战商海。亳州这座城,总是让人奋起,哪怕是小街道,也令人肃然。
从洪济桥往北走,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,分为两段,西为里仁街,东为爬子巷。里仁街是中药材交易的重要区域,也算是最早的药市了。明清时期,亳州与禹州、辉州、祁州并称“四大药都”,里仁街见证了亳州药市的兴盛,这里的每一块砖瓦,如今拿出来叩三下,仍有菊花和芍药的香气。爬子巷,源于一个孝子的传说了,旧时,这条街上住有一对母子,母亲眼盲,儿子下肢瘫痪,为了养活母亲,儿子就每天爬着去乞讨,供母亲度日,后人感念孝子的天地可表之心,把这条街道取名“爬子巷”。里仁,来往街里街仁达之士,爬子,谁说爬在地上的乞者没有菩萨心?从街道的命名上,也足见这一代德化之风。
走过里仁街和爬子巷的街口,往北走,就是南京巷了。南京巷可是一条富庶的街道,这里坐落着大小钱庄十余个,现存最完整的要数南京巷钱庄,当然了,这是后人的命名,其实,它是“日升昌号”在亳州的分号。
老街好比老者,脚下温润的青石板是他的佩戴的羊脂玉,南京巷钱庄是它的钱包。这些青石板之所以如此具有光泽,都是往来钱庄的人用脚板给磨亮的。岁月打磨了青石板,却让老街显得愈加古朴。
街越老越有静气,如果说一入洪济桥,还有能感受些许市声喧嚣和人间烟火的话,那么,走进南京巷,人的心登时就温润了,街面两边,屋舍俨然,一派旧时貌。黄发垂髫,怡然自得,家猫也安详地爬在门槛边,墙上,一株蔷薇开得正艳,边走边看,再往北走,就是这座城市的母亲河——涡河了。
走在涡河大堤上遥望我走过的这片街区,有鸟瞰之势,街面上,人头时而稀疏,时而攒动,日升日落,人不就是街面上穿行的飞鸟,老街可不就是飞远了,在时光里歇脚的鸟群嘛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