莱顿:工程师的反叛:社会责任与美国工程职业
Edwin T. Layton, JR.The Revolt of the Engineers: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the American EngineeringProfession
1.莱顿描绘的实际上是19世纪下半叶至大萧条期间的美国工程社团史。在他看来,这是一段工程师EngineeringProfessionalism与商业主义在科层制中的斗争史,故而有标题上的反叛一词。进而言之,这乃是一段娜拉想出走的失败历史。新生的工程职业在源头上充满进步主义所称道的力量,在一次一次的较量中逐渐软弱和分化,直至商业逻辑最终俘获了职业逻辑。在我看来,这不过是莱顿的“黄金源头”的臆想,因为他的历史回避了在国防军事领域的工程师及其意识形态,因此该书并不能做出坚实的结论。可以想象,投身于国防军事的大量高水平的工程师面对的问题,首先是要接受国家主义的碾压,放弃职业主义。换言之,一开始,工程师就没有他的黄金时代。
2.该书最大的价值在于附录的参考资料述评与参考文献,汇集截止于1986年该领域研究的基本文献。从参考文献看来,该领域的研究需要更多有力的概念框架和理路来指导进一步的研究,避免陷入琐碎的史实考察。职业主义当然是一条可以深化的路径,这也引入了近来兴起的专业职业和专长哲学,技术治理、专业知识-工程师-权力也是可以用来讨论的框架。莱顿对技术治理做了狭义的理解——(1)一本史学作品实在不能期待其理论的贡献,(2)他是在进步主义大框架理解一切的——接受了我所谓的对技术治理的西方成见,轻易地将其划归为工程师职业主义的左翼。但是,莱顿对科学管理运动的描述却是出彩的,大致厘清了泰勒主义三杰即泰勒、甘特和库克思想及行动的特点,又区分了胡佛与他们之间的关系,为科学管理与技术治理的研究给出了一个框架。
3.为什么我说国家主义?在中国语境中,一百年来的中国工程师,可曾有过科学与商业冲突的科层制困境让中国工程师选择?显然,总体上是没有的。理解中国工程师的思想——可以说,他们并没有独立的自我意识——应该在“学而优则仕”、工程报国两条线索上着力,前者是瞒顸的传统,后者是生存的恐惧。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党一个领袖的逻辑中,社会无组织,工程师的国家社团并非真正政治社团或职业社团,乃是某种逻辑的表演组织——或许可以称之为“筹安会逻辑”。在这种前现代情形之下,运用科学-商业、职业-国家之类西方二元术语根本无法解释中国的情形。针对前现代状况,应该运用暴力-契约、权斗-选举、异族-汉族、洋夷-华夏等中国特色术语来解释。否则,就要像太平天国时期的洋枪队一样无所适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