陪伴你 天荒地老
窗外的无花果树
文 | 孙善光
那年，我还住在城郊一处四合院，院内靠窗有一棵无花果树。每年夏秋之际，树上的无花果便陆续开始成熟，我喜欢站在树下边摘边吃，怡然自得，独自享受着这甘甜的果实。
那棵无花果树栽于哪一年，我无从知晓。我买下那套四合院时，它已长得郁郁葱葱，有两米多高。因为无花果树的枝叶有毒性，这种树从不招虫子，因此也就不用愁着喷药灭虫，倒了省心省事。我刚搬进四合院时，正是无花果开始成熟的时候，偏遇到了阴雨连绵的天气，许多成熟的还未来得及摘下的无花果便在树上腐烂，散发去阵阵难闻的酸臭味道，引来一拨又一拨的绿豆蝇和土蜂。妻子对那些循着味而来的绿豆蝇和土蜂感到厌烦，建议我砍掉它，我却舍不得。还在上小学的大女儿也支持我，妻子无奈，却又抱怨不止。
我跟一位村里人说起我的烦恼时，他建议我用套袋子的办法解决。听了村人的建议，在又一次阴雨天气到来之际，我从邻家借来梯子，攀附在树上，把那些熟透的摘下来，而将那些将熟的套上薄膜袋，待到天气好转，再撤掉。这样做虽说避免了果实的腐烂，却非常费事。
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在给无花果套袋子的时候，时常被满树的枝叶伤及皮肤。那些毛茸茸的无花果树叶，大如人的手掌，非常粗糙，触到皮肤上痒痒难忍。但因无花果的吸引，我还是费心费力去防止无花果的腐烂，妻子不再说什么，这样这棵无花果树就保存了下来，每年夏秋时节我都能吃到新鲜的无花果了。
我在小院住了十多年，无花果树与我风雨相依，如今已亭亭如盖，大半个院子都被它遮挡，院子内晾晒衣服的地方被遮的少得可怜。又因为这棵树靠近堂屋的窗子，影响了屋内的采光，即便在晴朗的天气，日薄西山之时，因为满树枝叶的遮挡，屋内也十分昏暗。看小字号的书籍，我经常不得不打开台灯。炎炎夏日，繁茂的枝叶也遮挡了毒辣辣太阳的直接炙烤，使我倍感温馨而惬意。
不记得那一年一个清晨，我意外地发现，小院内多了一些不速之客，几只小鸟不请自来，光顾小院，利索地飞落在枝叶上，叽喳着啄食那些成熟的无花果。小鸟通常起的早，在我尚未起床时，它们就开始叽叽喳喳，吵醒我。隔着纱窗，我能十分清楚地听到它们扑棱着翅膀的声音，就连它们在树枝跳跃的声音也依稀可闻。有几日清晨，我隔着窗帘偷偷地看那群不速之客，有几只胆大的从窗外的树枝上轻轻一跃，蹲在窗台上轻轻地抖动梳理着它们漂亮的羽毛，继而又警觉地抬起头。它们头顶上都有一撮白色的毛，是什么鸟，我不知道，我私下叫它们“白头翁”。它们从哪里来呢？
我在站起身来的时候，惊动了窗台上的鸟儿，它们立即匆忙飞走了。它们又到哪里去呢？我多了几分好奇。这群明目张胆的的“窃贼”不久又返回了，它们还惦记着那些要熟透的无花果。只有在春季无花果结的果子大，数量却极少，完全不同于秋季繁盛的时候，一树满是。大都春季熟透的无花果，我舍不得吃。我本想留给大女儿的，却时常让鸟儿们先行掠夺了。
每天的黎明时分，它们早早地来。它们偷吃我的果实，不仅毫无羞耻之感，不是偷偷摸摸的，而是带着挑衅性的，叽叽喳喳。我气愤不过，想报复一下它们。我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，想吓唬它们，赶它们走。我抡着竹竿，鸟儿们好像看透了我的意图，无意伤害它们，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，便跟我玩起了捉迷藏，从一个树枝飞到另一个树枝上。
我一时性急，奋力抡着竹竿驱赶，由于用力过大，竹竿振动了满树的枝条，颤颤的。无花果树的枝条弹性很强，不知是那根枝条弹射到一只鸟儿的身上，它好像受了伤，吱吱地尖叫着飞走，其余的害怕了，也跟着逃掉了。接连好几天，它们没有再来光顾我的小院，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。是它们害怕了吗？它们吃什么？它们去哪儿呢？我心里后悔伤着了它们，使它们不敢再光顾小院，小院更加寂静冷清了。
我很庆幸，大约一个周后，它们再次光顾，我不敢再用竹竿吓唬它们，也没有惊动它们。它们在金色的阳光下，便又快活地在枝头上跳跃，啄食。它们头的几撮白毛也越发清晰，那是它们留给我的鲜明的印记。有那么几次，果实都没成熟，我看到鸟儿兴致而来，又败兴而归的时候，总觉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，为什么不多给它们留一点，一起分享呢。
后来的日子，每个清晨，我跟小鸟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，朝外偷偷地仔细地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。它们在专心啄食果肉的时候，始终保持着警觉，灵活地转动着身子，边吃边抬抬头看看，稍有动静便立即起飞。这些鸟儿飞转翅膀的姿态太美了，有几次，我想用手机拍摄下它们的倩影，都无果而终。因为它们太警觉了，每当我的手机稍一对焦，它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，留下了满树的无花果，颤颤的抖动。
这些“白头翁”的鸟儿太像清晨的使者，准时准点地叽叽喳喳，好像专门催促喜欢睡懒觉的人，那口气好像在说：“呵，真实懒虫，我们来了，你还不知道”。鸟儿的这种无意识的挑战，无疑是大胆的，我对它们一点伤害的意思都没有，对熟透的果子，我不会把全部的吃掉，想留一点给鸟儿，毕竟没有鸟儿的清晨，对我来说，太不像清晨了。
我喜欢这样的境界，宁静而不过分寂寂。我喜欢有鸟儿的世界，它们每天清晨光顾我的小院，我的心境是的清澈，它们是不是上天给我的赐福呢。院内有无花果树，就有鸟儿相伴，就有苍蝇、土蜂来临，有时也会飞来几只蝴蝶。在鸟鸣声声中，我写下了许多温馨惬意的文字，足以慰藉我的心灵。虽说有许多的文章，我不想刻意发表，只想聊以自慰，但我还是很开心。有这样的心境，我会随时去关注一些小动物们，比如大雁，比如喜鹊，比如林雀，比如野鸭，它们都曾倾注于我的笔端。
这两年我搬出了小院，住进了宽敞的楼房，心里却又感到空牢牢的，总觉缺少点什么，生活的意境全然变了。清晨没有了鸟儿的陪伴，没有了无花果树下的那份随意，我就更多了一份怀念，多了一份孤寂。小鸟，你们还好吗？好在我只是把四合院租给了一户人家，好在那棵无花果树还在，那还是一个念想。
最近，我听说城郊乡村要改造，落实中央乡村振兴战略，那时我的四合院将不复存在，那棵无花果树的命运也岌岌可危。也许不久的某一天，无花果树将彻底从我的视野中，从我的生活中消失，鸟儿也许会另寻他枝，那对我又将是怎样的孤寂？我不敢想象。时不待人，只争朝夕，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孤寂而静止，改革也不会因人的守旧而不前，那就一切随缘吧。从原有的时光隧道中走出，也许会有新的人生境界需要我开拓，又何烦之有？
作者简介
孙善光，山东省五莲县人，大学学历，中共党员，中学高级教师。喜爱阅读和写作，也喜欢旅游。有多篇文学作品在国家级大赛中获一等奖、金奖。
图来源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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