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叔想要加装电梯的旧楼，位于越秀区东川路青龙社区5号，建成于上世纪90年代末，为9层小高层住宅。
据广州市国土资源与规划委员会公布的数据，截至2017年12月，广州旧楼加装电梯的申请数量大概有3000宗，居全国首位。然而，该数据相对广州市符合加装电梯条件的4万栋楼宇仅是一个小数目，加装电梯“征程”漫长。第208期《羊城论坛》“旧楼加装电梯大家谈”上，市民代表、街道和社区工作人员、主管政府部门主要负责人纷纷阐述了加装电梯之“难”。本期《旧楼“装梯”调查》，记者从居民和基层工作人员的个案入手，剖析加装电梯的“基层疑难”。
A协调难
筹备加装电梯 获得同意是最难的第一步
郭叔，今年66岁。最近，邻居见到他总会问：“几时交钱装电梯？”而加装电梯，并不是有钱就行。
越秀区东川路青龙里社区5号，上世纪90年代末建成的9层房改房，没有配备电梯。随着居民老龄化趋势明显，43户中有50岁以上老人的已经达到30户，加装电梯迫在眉睫。2016年下半年，郭叔主动与7楼业主商量加装电梯事宜，白领小曾加入，三人成为加装电梯筹备小组成员，开始为加装电梯一事奔波。
该栋大楼有部分为当年单位为员工购置的职工宿舍，曾经的同事关系比较和谐。然而，加装电梯工作远没有郭叔想象的简单：有部分业主爽快同意之后，收房产证资料却总是找不到人，有的不愿意提供房产证，有的则人在国外。
过去两年，郭叔没少跑腿，他曾坐车去到番禺区游说业主同意，最远还去过中山市。仅仅是前期动员收集房产资料，就花去将近一年时间，终于动员了28户居民同意，在今年初终于达到“两个三分之二”的要求。
与郭叔相比，同是单位房改房的天河区邮电小区31号楼1梯住户林锡钦就没有那么顺利。该楼加装电梯的申请今年春节前已经进入施工公示，“我们以为有了"开工证"就算搞定了，施工队连材料都运来了”，但一楼住户以遮光为理由，向法院申请了对施工公示的行政复议。工程就此耽搁。
B调解难
第三方介入 最怕居民“什么也不说”
广州市政协委员彭志秋指出，高低层住户永远是对矛盾，“让住户自发去协调，确确实实存在很大难度。”上月启动的“有事好商量—广州市政协民生实事协商平台”上，多位政协委员建议，由第三方介入从中协调居民纠纷。这个第三方该是谁？与居民关系最紧密的街道和社区工作人员“冲在调解的最前面”。
为了顺利推进加装电梯工作，天河体育西社区居委有个非常特别的委员会——“加装电梯基层调解委员会”，委员会里有三个人，居委会的主任和副主任均在其中。“我们的电梯加装是"一梯一挡"制度，每一单加装电梯的案例都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上，解决完一单才能接着干另外一单。”体育西居委加装电梯基层调解委员会干事肖雯丹说。天河南街共有老旧小区55个，据摸查数据，可加装电梯的旧楼约360栋。截至目前，共40栋已加装电梯并交付使用，16栋正在施工，21栋加装电梯项目已拿到《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》。肖雯丹说，体育西社区是上述案例中较为理想的小区。“我们目前正常使用的电梯已有13部，还有6部正在安装，19部已经办理了手续正在等待安装。”
肖雯丹告诉南都记者，“最难的不是跟居民谈赔偿，赔偿已经是一个很明确的诉求方向，但很多居民是没有明确的诉求方向，或者是说他不透露。”协商过程中最困难的情况，就是居民什么也不说，就只咬定说“不同意安装”。不光是肖雯丹，居委会主任顾洪梅同样是身体力行，冲在居民调解的最前面。为什么街道办、社区居委的基层人员要“冲在前面”？肖雯丹认为，他们是对社区居民的情况最了解的人，“有些业主要求一些心理上的东西，如果对业主不是很熟悉，根本就无从了解。”
C跑部门难
房管所证明难开 居民感叹已“筋疲力尽”
郭叔以为加装电梯最困难的“两个三分之二”居民协调完成后，接下来的事情会好办了，但就在电梯筹备小组着手挑选电梯公司并递交申办材料的时候，他们发现还需要回迁房户的证明文件。一楼和九楼居住的是回迁户和公租房住户，每层8户，九楼住户中有3户同意，但是光有同意不成，还得房管所出具3户公租房的证明文件。
“目前还差这3户的文件，才达到三分之二，真是精疲力尽了。”小曾无奈，加装电梯到底要跑多少部门？按照正常加装电梯申办流程，居民要跑的部门包括区规划部门、街道办和消防部门、质监部门等，郭叔的加装电梯小组则要多跑一个房管所，为的是请房管所出具3户公租房的证明文件。
3月21日，小曾带上资料到越秀区第四房管所，对方口头同意并支持加装电梯，但需要小曾提供电梯公司合同、费用分摊明细及其他住户同意加装电梯确认书，“房管所要为公租房住户申请经费，还要继续等流程。”小曾叹气，房管部门是否能为公租房住户出钱是次要的，“只求房管所帮忙出份同意加装电梯的文件，让程序走下去”。郭叔每每看到别人小区的老人坐上电梯，总会感慨：“几时才轮自己？”
华贵路140号的“楼长”潘叔用上了新电梯，感慨加装电梯过程“不堪回首”，曾因大楼前一棵老树迁移，跟园林部门反复磨了半年，因“改梁建柱”跟房管部门交涉，还因为大楼靠近地铁红线范围，要去地铁公司报批……“跑腿两年多，最多的时候一天跑5个部门。”这样的“跑部门”长征，70岁的潘叔持续了近三年。
“居民因为跑来跑去而不满意，这么一个好事却办得怨声载道。”广州市政协委员彭志秋表示，对居民来说，加装电梯最难的就是审批报建太复杂、需要跑的部门太多，参加过加装电梯实地调研的政协委员共同建议，市一级成立由分管副市长牵头、有关职能部门参加的加装电梯工作领导小组，对外设置一站式服务平台，整合相关审批部门，减少审批流程，提高审批效率，“加装电梯是好事，关键是要把好事办好。”
从协调居民矛盾到出台申办指引 基层人员成专家
肖雯丹在加装电梯协调工作一线已经干了5年，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调解，她坦言“受委屈是一定的，但看着那些等着电梯的老人，也觉得他们实在是不容易。”正因为看到居民的难处，顾洪梅一头扎进居民调解中，下班时间给居民打电话，一个个做工作。
这个调解委员会目前颇为振奋，因为他们又成功解决了一个加装电梯的案例。这个案例中，只有一楼没同意，因为找不到业主。调解委员会到处找线索，终于找到了业主的电话。可第一次协调，就遭遇了失败。“业主担心对一楼的居住环境有影响”，前后沟通了有七八次，才把协议敲定。”荔湾区西村街去年也探索基层加装电梯服务组织：“电梯助建服务队”。西村街道办城管科科长陈广军介绍，“电梯助建服务队”由街道办牵头，分工明确。无论是体育西小区，还是西村街，基层人员都已锻炼成加装电梯的“业务专家”，左手能协调居民矛盾，右手能指引申报审批流程。据悉，为了加快辖区内老楼加装电梯的速度，天河南街道还做了一份更为“接地气”的加装电梯指引，让老百姓更易懂，避免走弯路。在这指引中，加装电梯申办流程指示简单明了，大致四个阶段：前期准备、资料申报、施工和补助申领，街道还贴心地准备了电梯企业、施工单位的电话方便居民咨询。
统筹：南都记者 赵安然 邹琳 采写：南都记者 李春花 尹来 赵安然 实习生 陈佳琪 摄影：南都记者 何玉帅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