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藏大家 刘方刚
虽然财政下发的文物保护专项经费每年都在增加,但面对众多古建筑及构建仍然是杯水车薪。收藏大家刘方刚喜欢戴着鸭舌帽,喝咖啡,也爱聊传统建筑。他语速很慢,聊到传统建筑的迁建,他表情自然,“任何事物的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状态,传统建筑也不例外”,但眼神里难掩失落。他的身份是千年阴沉木的大藏家,他曾走访全国的许多传统村落,希望能找到保护“传统”的答案。
有钱没钱都能插上一脚的交易
【值钱的,一般人不敢交易,不值钱的,保护也没有价值——这是一个矛盾。】
前几年,古建筑构件根本不算什么被保护的“文物”,一对普通的“雀替”七八元就能拿下,雕工细致、有特殊寓意的门楣或大梁也不过几百元。不少人说,国家大力度保护、重视,这不会导致传统建筑构件涨价吗?国家认证是否也是构件交易无形的推手?刘方刚认为,构件不会像文化或传统建筑,其价格难以大幅炒作上涨。物以稀为贵,目前市面的构件交易仍以个体化、私人化的交易为主,许多人会直接去老村落大批收购传统建筑的构件,一般的居民感兴趣,也能淘几个有意思的构件,这类交易,在刘方刚看来,仍是构件交易市场的主体。
在广州市场,传统建筑及构建交易市场以“外地货”居多,徽派建筑,云南、山西老云木交易频繁,而广东本地的建筑则集中在青砖、石墨交易。许多构件,都存于农村人手中。刘方刚就曾拜托朋友在客家的老村落收集石墨,两个村子就收集了上百个,可见许多构件数量庞大。
可在刘方刚看来,建筑及构件不能离开特有的文化氛围。“文化有根,建筑能复制,文化不能复制。”刘方刚说,中国的传统建筑大多有就地取材的特点,体现当地特有风情,一些富人将建筑迁建,复原建筑原貌,此类行为,实则是对文化的不尊重。何为古建筑,除了形式、痕迹等工艺,更需要古味。谁都知道,传统建筑应该保护,但怎么保护?
有些珍贵的古建筑构件捐赠给国家,但大部分原本属于民居或无人管理的古建筑,这类保护级别不够的构件即使捐给博物馆,他们也不愿意接手,这类构件谁来保护?这是刘方刚的疑惑,“值钱的,一般人不敢交易,不值钱的,保护也没有价值。”这是一个矛盾的地方,纷繁混乱的交易市场,门槛很低,那到底如何对待古建筑及构件呢?
商业植入是延续传统的一种形式
【纯保护的代价太高,必须植入商业。有些建筑、构件,留一张名片就够了,太多了就没必要保护。】
目前的大批传统构件,仍在农户手中。刘方刚分析,他们大多不富裕,愿意保护的,多归因于家族情感,祖上传承,如果有人出钱购买,没人会拒绝。
去年5月,刘方刚同10来位“同道人”,组成民间“访村访乡”考察队伍。在距离山西太原市20公里的马头水乡银角村,村里随便一间窑洞,都是传承了几代的老房子。在银角村拍照时,大家看见半山上有个人影在走动。村里的人指着人影说:“他正在给自家的窑洞屋顶上填土。他是我们这里护村护家近乎偏执的人。”他是村里的五保户,老人已经73岁,与92岁的老母亲相依为命。他家的房子已经坍塌,住不得人了,只好搬到了山下。但他不愿意祖传的房子在他手上没了,还是经常去打扫,去填土,日复一日地去修补。
在全国行之前,刘方刚认为自己是老愤青,看到老房子塌了就觉得可惜,是古的就应该保护。后来,刘方刚突然“顿悟”,生老病死是自然状态,建筑或许也是如此。
现在,刘方刚将保护的目光更多放在价值上。“中国的传统要不要拆除、消失,并不是问题的关键。我们要做的,也不是一味地保留,而是分辨什么可以拆除、消失,什么应该努力维护、挽留下来。”
在顺德、珠海,传统家具街已经成了商业、旅游的标志。这些集聚着传统建筑及构件的交易市场,为当地带来了人气,同时让各类开发区、服务商赚钱赚得笑不拢嘴。刘方刚并不反对这种形式,“或许最有效的保护就是商业开发,纯保护的代价太高,必须植入商业。有些建筑、构件,留一张名片就够了,太多了就没必要保护。”
没有钱,何谈保护?
【农民没有钱,国家财政有限。有钱人能买单,那就是保护一个算一个。谁买了并不重要,交易并不一定代表破坏。】
“传统建筑及构件的保护,需要政府合理人文的规划,更需要有能力、有情怀、有坚守的人,在保留历史文化的基础上带动区域发展,真正实现建筑的长期价值。”刘方刚认为,不能一刀切地禁止传统建筑及构件的交易。文化人、舆论去谴责农民倒卖构件,在刘方刚看来很正常。“他们的价值观本来就不一样,农民需要生活,活得更好,但批评者大多数已经在物质层面得到满足。”
在刘方刚看来,愿意花钱交易的人是有情怀的,至少是有心的。部分收藏者收藏古建筑构件,是怀着对文化遗迹的敬畏与敬重的心情。既然传统的保护需要社会力量的参与,那么收藏家花自己的钱保护,算不算社会力量。在收购珍藏构建后,他们需要为保存传统建筑及构件做相应的保护措施,这比放在农民手中自生自灭,是否更妥呢?构件让私人收集起来,某种程度上得到保护。但经营商家的购买,某种程度上发掘了构件。
虽然财政下发的文物保护专项经费每年都在增加,但面对众多古建筑仍然是杯水车薪。保护需要钱,不仅仅是呼吁与呐喊,谁来买单?农民没有钱,国家财政有限。有钱人能买单,那就是保护一个算一个。传统应该归属到更懂欣赏的人手中,谁买了并不重要,交易并不一定代表破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