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原晚报在家乡有句俗话:千年松,万年柏,搁不住老槐一拨来。这老槐就是指笨槐树,这一“拨来”就是指老槐树比松柏活得还要长,是长寿树。小时候对村里几搂粗的笨槐树总有种神秘感,因为夏日的夜晚常围在老槐树下听人说古。我的启蒙教育就是从老槐树下开始的。老槐树开花的时候不像洋槐树那样张狂,稠稠密密一树似雪的槐花,散发出浓浓的甜味,引得成群结队的蜜蜂飞来采花蜜。老槐树的花开得很小,几乎让人不易察觉,躲在稠密的树叶下,悄悄开放,那花儿小的似一颗颗米粒,人们叫它“槐米”。槐米虽悄悄开放,还是逃不过人们的眼晴,女人们会扒下几枝晒干,当最好的黄色染料。而手长老人斑的老人也会伸手要上几枝,晒干,用白纸细心地包好收藏,说是自己百年之后,让子孙泡水为自己洗手脸,好干干净净去见阎王。至于为啥这样做,没人能讲清,都说是老辈子传下来的。我也就是从老槐树这里,最早体会到人们对“死”的从容安排。最令我难忘的是槐籽做的“槐芽豆”。深秋的时候,随着一片一片树叶的飘落,槐树角也一天一天变硬,上树用长棍敲下,用斧头一砸能蹦老高,干透的槐籽更是坚硬如铁,咬一下能硌掉牙。可经水浸泡过的槐树角,稀软如泥,用手轻轻一挤,鼓胀胀的槐籽似一个个小蝌蚪,欢快地游出来。那稀软的、色味如同鸡苦胆的槐角汁,是糊房的上等好料,房顶上抹一层槐角水,三冬三夏房不漏。已泡胀的槐籽,经水一煮,绵软带弹性,再撒上盐,加上花椒、大料、姜片腌制,只需半天时间就做成了“槐芽豆”,吃的时候再点上几滴香油,那是上等的下酒菜,嚼起来很筋道。小时候常见父亲一手把着酒壶,一手当筷捏一粒槐芽豆扔进口中,吃喝得一脸得意。当洋槐树在家乡的河岸成为速生林,随着那一棵一棵大笨槐树被刨倒,又解成一块块木板,我再也没吃过童年记忆中的槐芽豆。
家乡有一棵俗称白果树的银杏树,屹立在村西边的田野上,已经400多年了。遮天蔽日的银杏树的下端,在风雨雷电的侵蚀下,早已蛀蚀出了一个钻得进孩子戏耍玩乐的洞腹。但它树体高大、伟岸挺拔,依然呈现出分外诱人的端庄美观的雍容富态;银杏树的勃勃生机、醉人的英姿,给予世世代代的村人以一种精神的慰藉乡亲们称古银杏为“长寿树”。这棵树是给村人带来福音的圣树。长辈们谁都深信:沐浴在“长寿树”的绿荫下,就会让人交上好运,就会让人延年益寿。人们在劳作之余时常会躲进它的密密的浓荫里憩息;时常有妙龄男女相约黄昏后倚靠在它那宽阔的胸膛上互倾爱意;时常有小顽童结伴前往嬉闹玩耍;更有甚者,时常有信徒在树下点香燃烛祈求圣树替虔诚者除病消灾。我终于理解了祖辈通俗而形象地称之为“长寿树”并不是空穴来风,而是有着依据、有着道理的。银杏树是名贵树种中的瑰宝,是我们中国举世无双的国宝。银杏源于1.9亿年前的侏罗纪早期。现存的银杏其历史也可追溯到7000万年以前的古新世。到了第四纪冰川之后,在中欧及北美等地的银杏全部灭绝,只是在我国保存了下来。银杏树称得上是一种令人神往的奇树,有着地球“活化石”和植物界“熊猫”的美誉。而且还被世人誉为“象征中国人文明的有生命的纪念塔”。当然,许多人对银杏树喜爱有加的缘由,除了它的生命力极其旺盛之外,还在于它的浑身都是宝!它集食用、药用、材用、绿化和观赏等多种用途为一体,具有很高的科研、经济、药物和生态利用的价值。早在宋朝,就已将银杏果列为了贡品、圣品,深得皇帝的龙颜大喜。大文豪欧阳修有诗赞曰:“降囊初入贡,银杏贵中州。公卿不得识,天下百金酬。主人名好客,赠我比珠投。”可见银杏树果实可以使人延年益寿的弥足珍贵。至于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盛赞银杏的诗作更是多不胜数,足见“长寿树”在人们心中的地位,钟爱之情由此可以略见一斑.及至后来,周游的地方多了,我发现了一个“逢寺庙必栽银杏树”的现象。参天的银杏树使古寺更加古朴、肃穆,平添着幽深的神秘之感。而且,佛家还多用银杏木雕刻佛像。经询问请教方使人大悟:,银杏因高大长寿且生长缓慢,所以木质极其细腻、汁液具有杀虫作用。用之精雕佛像,连薄如蝉翼的指甲,亦可雕刻如真,不损不破不裂。据说,各地的千手佛皆以银杏木雕成,故有“佛指甲”之称。我对银杏树的兴趣浓之又浓,爱恋之情也益发弥笃了。凡有银杏美景的地方,都想前往一饱眼福。苏州东山挂满枝头的满天星般的白果,令人心驰神往;浙江长兴“十里银杏十里画”的醉人美景,令人流连忘返……探幽之余,让我意外窥透了它的另一个秘密:原来它还是感情丰富的“情种”,是树中不可多见的“夫妻树”。雌性银杏树假如没有雄性银杏树的陪伴,就不会开花结果、生儿育女。我是越来越喜欢银杏树老当益壮的年轻心态了。好在时逢改革开放的盛世,我家乡的那棵“长寿树”已被有识人士以它为轴心,辟出了一个小公园加以保护了起来。使我和已经动迁住进了新楼的村邻们,还能天天沐浴在它的浓荫下,瞻仰它日益繁茂的身姿,活动活动手脚,调节调节心态,盼望着我们的心态也能同它一样的年轻。